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手藝人營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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手藝人營地

首先需要慶幸這次帶了兩個馬甲過來。

其次需要慶幸還帶了一隊龍裔。

蟲之城內現成能用的東西不多, 可他帶了龍裔啊!

這群龍裔有錢得離譜,作為最危險的偵察隊,裝備自然不可能太差。兩個馬甲雙線並行, 早在格洛麗亞和守墓人對上的時候,奧雷烏斯便帶著其他人跑了。他給龍裔們找了個安全地方,又掏了他們的武器袋。馬不停蹄地跑了回來。完美地打了個時間差。

當守墓人開大的時候, 奧雷烏斯當機立斷取出防具,血液強化後直接扔了上去。

“——”

極具機械城特征的電子護盾自動展開。這是連機械城都不多的好貨, 一個就要一千萬勞比,制作工藝異常覆雜。在經過強化後效果更是出眾。表面跳動的紅色電流順著攻擊送了過去, 想要侵蝕敵人。

守墓人停了下來。他一收力, 攻勢便緩了下來。電子護盾散發出湛藍光輝,牢牢保護著主人。

待護盾消散,紅發青年身旁身旁空無一物。守墓人索性收回手:“我以為你也會走。”

奧雷烏斯無奈地攤了攤手:“沒辦法, 誰讓有人欺負小孩子呢,自然會叫大人來報仇了。”

交談間, 炫目雷霆砸向紅發青年, 緊隨其後的是兩人交錯的身影。奧雷烏斯的臉頰浮現出詭異紋路, 好似無數藤蔓。守墓人的手一麻,居然被非人的力道壓制了。

面前的青年徹底失去了理智。暗金色眼瞳染上猩紅, 散發出令人畏懼的氣息。

守墓人眉心一跳, 避開野獸般瘋狂的攻擊。審判毫無保留地落下,直接洞穿對方的肩膀。紅發青年不退反進,殺意化為一片屍山血海, 迎面森然撲來。其中夾雜無數怪物的悲鳴哀嚎, 膽子小的人見到這一幕就該被嚇暈過去了。

無論是人還是怪物,都有畏懼死亡的本能。一旦遇到敵人就會變得警覺, 這是本能在提醒危險。而強大的獵手只憑殺意就能震懾獵物,恐懼會阻礙逃跑的腳步,更會使其失去戰意。

瘋子比有理智的敵人更難對付。守墓人催動血脈,無形利箭向青年射去,攜裹不可阻擋的聲勢。

“轟!!”

平地硝煙彌漫。

......

趁著兩人打起來,幽靈女孩悄無聲息潛入了蟲之城內。

街道上的異變者步伐匆匆,慌亂躲避著戰鬥地帶。其中有些趁機做點小偷小摸的事情,更使得混亂不斷蔓延。

格洛麗亞正在向女王寢宮飄去,傳送門忽然開口:“那邊有手藝人的味道。”

女孩微微一頓:“你確定?”

“我不可能認錯!手藝人和黑霧信徒有深度合作,能把這座城市建設成這樣,不可能缺少手藝人的幫助!”

傳送門拍著不存在的胸脯保證。兩邊對比一下,當然是手藝人這方更好捏。順著它的感應,格洛麗亞改變了方向。虛幻的身影飄過小巷,偶爾有人發現異樣,揉了揉眼睛後便再也看不到什麽東西。他們只得將困惑按下,優先保命。更多的人則直接當做自己沒看到,省得惹事上身。

格洛麗亞避開那些在街頭維持秩序的黑霧信徒,他們或許是城市裏唯一還會認真工作的人了。隨著距離不斷深入,周圍的環境逐漸發生變化。

“格洛麗亞小姐,接下來的路由我來領吧。這裏安置了不少機械傀儡,被它們發現就糟糕了。”

無需傳送門提醒,那些徘徊在街頭的小型巡邏機器人不容忽視。原先相比,街道上不僅加裝了各種奇奇怪怪的東西,也成為了唯一沒有變異者活動的區域。

她微微點頭,不遠處的一扇門自動打開。待女孩進入,前方的門不斷開啟,主動迎接著入侵者的到來。

最終,格洛麗亞順利抵達一座普通民居中。從外表看來,這地方沒有任何特殊,任誰來尋找都需要花費一番功夫。但這難不倒傳送門,汙染物的語氣很不屑。

“他們早就該換個藏身的地方了,每次都是地下,真不知道第一任手藝人是不是老鼠血脈。”

“請到這邊,親愛的格洛麗亞小姐,千萬不要在這裏迷路了。哦,別踩那塊磚,下面是空的。這個也不能碰,藏著毒霧。”

在傳送門喋喋不休的引導下,幽靈女孩順利解除了陷阱。客廳裏傳來細碎的聲音,生活在這裏的人顯然沒料到會有人用臥室的門闖進來,直到現在都沒發現異樣。

格洛麗亞避開他們轉了轉,這座建築分為地上和地下兩部分。從表面上看,這只是一座普通的住宅,甚至沒安裝機械守衛。但只要找到地窖內隱藏的升降門,就會發現實驗室的入口。對她來說更簡單一些,畢竟旁邊有個正在討好她的汙染物。

踏出地窖的升降門,站在門口的守衛楞了楞,本能想要出聲警告。女孩懷中的玩偶晃了晃,他們悶哼一聲,像是遭受重擊一樣倒在了地上。傳送門嘖嘖有聲:“天啊,您可真符合我的喜好。直接往他們的靈魂裏塞入這麽一大團汙染,等醒過來不死也傷。這兩個木匠真是可憐。”

“木匠?”

“哦,您應該不太清楚。手藝人分為四個等級,專門負責幹臟活累活的木匠,高一等的石匠負責管理木匠,同時管理著更高等的材料。等到變成了鐵匠。就能夠參與實驗。如果實驗上做出了什麽成就就可以晉升為工匠。那才是核心的研究員。除此之外還特設有幾個領導者。他們通常不會出現在大眾眼前都有各自隱藏的身份。在他們的帶領下,手藝人得以隱藏在民眾中。”

“海拾茲就是他們先前的一員,不過在他的身份暴露後,現在估計只能待在手藝人裏了。”

說到最後,傳送門的聲音有一絲幸災樂禍。它似乎也覺得自己的情緒太明顯了,轉而將暈倒的兩人隨便扔到了不知哪裏,用這種事來混淆視聽。

看來海拾茲很不受它歡迎啊。

女孩順著長廊向前走,無機質的冷白燈光照亮通道,一時只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。懷中的人偶顯得有些興奮,空氣裏彌漫著最令它喜歡的味道。

絕望,痛苦,冷漠,畏懼。

人之惡的氣息縈繞在這座建築的每一處,證明這裏死過不知道多少人。

格洛麗亞步伐一頓,聽到了拐角處傳來人的聲音。她隨意打開一扇門躲了進去,門內是間雙人宿舍。

房門剛剛關好,外面傳來推車與交談聲。

年長些的聲音道:“快點把這些東西推到倉庫去,後面還有好幾車。該死的,上面怎麽會突然打起來。”

另一個年輕些的聲音回答:“我們是不是有些太著急了?黑霧信徒不會放其他人進來的。依我看,我們只要像之前一樣做自己的事情就好。”

“聽上面的話準沒錯,好好幹活就是了。等會再去拿幾條鏈子,這些試驗品不老實。”

推車上的木盒微微晃動,像是裏面的東西正在反抗。手藝人不由得加快腳步,生怕這些東西在路上出了簍子。

而在經過某間宿舍的時候,這些盒子突然安靜下來。兩人奇怪地對視一眼,還沒來得及做什麽,老成的手藝人忽的皺起眉頭:“好像有什麽東西過去了。”

身旁的同伴頓時警覺起來,向他示意的方向望去,卻沒發現什麽異常。

“你不會是看錯了吧”

“說不定有人闖進來了。你看好這些試驗品,我去看看是什麽情況。”

年長木匠叮囑了一聲,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。在這個過程中,他轉動腕上的表盤,作為背景的羽蛇跳出表盤,向著拐角沖去。

細長身軀占據了半個走廊,猙獰蛇吻足以瞬間吞下一頭牛。這是年長木匠手中最好的封印物,可對方並未像他想象的那樣無所不能,在咬上去的同時,羽蛇以同樣速度向後彈去,仿佛撞到了一度墻壁。

手藝人心中一驚,撞到羽蛇的東西出現在他面前。那是一張浮誇的笑臉。拙劣的筆調鮮紅欲滴,與蒼白面具形成了鮮明對比。年長木匠呆滯地看著它,直到遠處的同伴出聲詢問:“怎麽了?”

這聲音擊垮了他最後一絲理智。年長木匠雙目赤紅,轉身撲向發出聲音的同伴。他從喉嚨裏發出非人的嘶吼,張嘴狠狠咬向對方的耳朵,直接撕下了一大塊肉。後者疼得哀嚎不止,驚恐無比。

“餵、你瘋了嗎!?這是在做什麽!”

兩人滾作一團,在廝打中不慎掀翻了推車。木盒中滾落出幾個汙染物,一時間異響不斷,嬉笑吵鬧聲不絕於耳。這些實驗品生性兇殘,自然而然地開始影響獵物。兩人一會兒頭疼欲裂、一會兒頭暈目眩,時而大哭時而尖叫,眼前的一切旋轉不休,根本分不清夢境與現實。他們互相揮拳,完全忽視了走出房門的黑發女孩。

看到人類的反應,汙染物們更加肆無忌憚。一個圓球滾到了格洛麗亞腳下。發出滲人的聲音。

沒等女孩說什麽,虛空中展開一條門縫,從中流出的黑霧直接將圓球抽開。伴隨一聲不屑的冷哼。

“就憑你也想對尊敬的格洛麗亞大人動手?真當我死了不成。”

這些實驗品只是汙染物的覆制品,在傳送門的氣息下立刻開始裝死,比之前沒逃出來的時候還乖。兩個滿臉是血的木匠軟倒在地,徹底暈了過去。

格洛麗亞伸手點了點兩人的額頭,從中抽出了一縷縷金色絲線餵給了提燈,讓兩人的惡占據上風,擴大了心頭的恐懼。

待兩人悠悠轉醒,首先疼得齜牙咧嘴。昏迷前的事情逐漸湧入腦海,他們齊齊打了個激靈,意識到自己可能遇到什麽事了。

“你們還要發多久的呆?”

稚嫩的聲音湧入耳中,黑發女孩靜靜地望著他們,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。她看起來還是個孩子,可兩人都能意識到一件事——

這就是一切的幕後黑手!就是對方讓他們變得這麽慘的!先前發生的所有事都和這個女孩有關!

兩個木匠吞了口口水,盡可能放低姿態:“大人,您有什麽吩咐?”

“我想要知道這裏的情況,你們負責給我帶路,如果有什麽問題的話,你們就不用活著離開了。”

為了自己的生命著想,兩人立刻點頭如搗蒜:“沒問題,沒問題,您想知道什麽都沒問題。只要我們知道的,一定言無不盡,沒有一點隱瞞!”

眼看格洛麗亞沒有意見,兩人小心翼翼地爬起來:“大人,您想要問什麽?”

“帶我參觀一下你們的基地吧。”

反正實驗品都沒了,年輕木匠破罐破摔,一邊擦去臉上的血,一邊指了指走廊邊緊閉的門。

“這是我們的宿舍。這座地下基地一共有三層,最深處是工匠們的住所和實驗室,第二層是鐵匠的住所和實驗室。這一層則屬於木匠和石匠,也負責存放東西和關押實驗品。”

順著走廊往前走,年輕木匠介紹得很詳細,就差把祖宗十八代交代出來了。

根據他的講解,他們是在黑霧信徒徹底掌控蟲之城後才入駐這裏的。黑霧信徒提供駐地與原料,作為回報,他們需要為其提供技術和產品。

目前最為重要的研究便是移動城市。黑霧信徒想要將蟲之城變成像機械城那樣的移動城池,但這件事談何容易。機械城從設計到現在經歷了無數改造,就連現在的機械城人都無法再次覆刻出一模一樣的奇跡。可以說,這是獨屬於黑霧前時代的榮光。

兩個木匠知道這件事也是因為這個研究項目的消耗太大,動不動就需要動員大量人力調配原料,才讓木匠們知曉了相關情報。否則就憑他們這些依靠普通人轉化來的木匠身份,根本不可能了解這麽多。

女孩冷不丁問道:“你們為什麽加入手藝人?正常活著不好嗎?”

年長些的手藝人嘆了口氣:“剛開始誰想加入這個地方啊?可我們的家人都在手藝人的營地裏。如果我們不加入的話,去就得一起死。等真正成為了這裏的一員。就只剩往上爬的份兒了。”

“我在這裏待的時間長,也見過一些想要反抗的人。不是誰都能做得來這些事兒,有些人良心發現,後來要離開這裏,如今全都變成了這裏的耗材。我們全都向領袖發過誓的,只要加入就不能離開了。”

說到這裏,兩個木匠齊齊打了個寒顫,仿佛想到了什麽極為恐怖的事情。對所謂的【領袖】忌諱如深。

“你們的家人都關在哪裏?”

“我們也不知道。據說手藝人有個大本營,我們的家人都在那裏。”

三人一問一答,一直持續到他們在轉彎處撞上了另外一對正在搬運汙染物的木匠,對方奇怪地往他們身後看了看。

“你們不是去運送實驗品了嗎?怎麽沒看到東西?”

老木匠咳嗽一聲:“我們把東西送到倉庫裏了。那邊的架子不夠用,就先把推車放進去了。正準備向上頭要幾個架子呢。”

對方“哦”了一聲,不疑有它。兩人手裏捏了一把汗,眼見對方離開,心裏長出了一口氣。正要走。其中一個人突然轉過頭看向他們。

“你們也別往那邊去了,石匠都在地下二層運送東西,幹脆跟我們一起走吧。”

兩位木匠楞了楞,在對方的催促下硬著頭皮上前推車,這情況超出了他門的預料。要是真的下了地下二層,回來發現他們在說謊,那該怎麽解釋?

正想著,說說笑笑的二人突然瞳孔放大,一聲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來便倒在了地上。

兩個飄忽的人影從他們身上飄了出來,湧入女孩的燈中。她剛剛不知道藏在了哪裏,居然沒被發現。

懷中的人偶晃動幾下,地面上的兩人僵硬地爬了起來。這一幕驚悚古怪。恐怖,令人不禁聯想起無聲上演的啞劇。盛裝的少女擺動手指,便有玩偶人偶隨之翩翩起舞,演繹出一場場悲歡離合。

“我把他們殺了。將新的靈魂投入進去。等他們適應了這兩具屍體就下去。”

女孩看出他們的疑惑,說得輕描淡寫。兩個木匠眉心狂跳。傳送門嗤嗤笑道:“你們殺人的時候可沒見這麽膽小。那些普通人向你們求饒的時候也沒有見心軟呀,怎麽現在爬都爬不起來了?”

“對不起,對不起,我錯了,我錯了!我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,不這麽做我們也得死!求您放過我們吧!”

兩個木匠快要被嚇瘋了,爬到女孩面前咚咚地磕頭哀求。後者語氣淡淡:“我對殘殺沒什麽興趣,如果你們再不爬起來...”

她還沒有說出後面一句話,兩個人直接從地上躥了起來,女孩在電梯口停了下來,年輕木匠小心翼翼詢問:“您不下去嗎?”

“他們會把看到的東西帶給我。”

兩具死屍配合地歪頭一笑。怎麽看怎麽驚悚。

“沒問題!”

兩位木匠不約而同下定了決心。有什麽事都有上面的人頂著,他們只要能夠保命就行了。死不是最可怕的東西,最可怕的是在他們死後身體還要被當做道具褻玩。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。

至於趁機反水,告訴其他人這件事?他不知道對方會不會死,但在那之前自己肯定會被殺了!

在這樣的想法下,兩個木匠無比配合。一行人踏上了去往地下的電梯,圓形底板自動下降,

老木匠道:“你們不要亂說話。有什麽事情由我們來對付。”

兩具屍體配合點頭,拋去呆滯的眼神,幾乎與常人無異。木匠強忍恐懼,主動走在前面。

與第一層相比,這一層顯得更加忙碌。不時能夠看到互相搬運材料的木匠。這些材料包括而不限於各種古怪的物品,動物、怪物與人類,其中甚至可以看到血脈者。

負責運送血脈者的人與其他木匠服飾不同,數量更少。他們統一拿著一條長鞭,兩個木匠顯然認識其中一位,後者看到他們後皺起眉頭。

“你們怎麽才來?快把這車實驗品送到C區。不要讓鐵匠們久等。”

“好的,好的,我們這就去。”

年長木匠點頭哈腰,正要走,對方突然出聲。

“等等,送東西用不了這麽多人,你們留下兩個來幫忙。”

兩個木匠楞了一下,他們哪敢讓身後這倆落單啊?眼看對方表情不耐,年長木匠一咬牙,轉頭對同伴說:“”聽到命令嘛,還不快去幫忙。你去給人家送東西,把後面的帶走一個。可別讓實驗室那邊久等了。”

年輕些的木匠應了一聲,帶著一個屍體站在了石匠身邊。雙方就此分開,一個繼續往C區走。另外一隊跟著石匠向另一邊走去。

第二層的布局極為覆雜,宛如一座蟻穴。倘若無人引導肯定會迷路。越是深入實驗區域,周圍的人越少。經過一道道安檢。他們帶著血脈者來到寫有C區的長廊前。

原本負責送人的石匠拍了拍手:“行了,接下來就由你們送進去吧,別耽誤了實驗。”

他將手裏的長鞭遞給老木匠:“這是壓制他們能力的汙染物。一天只能使用四個小時,等你們送到了就趕緊把它拿回來。否則被它吃了,可沒人來救你們。”

老木匠有些為難地搓著手:“您不進去嗎?運送血脈者一直都是由石匠負責的,倘若出了什麽事...”

“說那麽多廢話□□嘛,我都把你們送到C區了,裏面的安保比外面更強。肯定出不了事。”

“我這不是膽小嘛!您說什麽就是什麽,我們這就進去。”

老木匠面上帶笑。主動接過了對方手中的鞭子。三個血脈者眼中怒火熊熊,這些人只是一個普通人,倘若不是有汙染物在,怎麽會輪得到對方囂張?

年長木匠狠狠甩了他們一鞭,冷聲道:“沒聽到嗎,還不快滾進去!”

血脈者的身體經歷過強化,本不該出現什麽影響。但在這一鞭過後,三個血脈者慘叫出聲,仿佛遭受了什麽恐怖的襲擊,被迫走了進去。

等石匠離開,老木匠壓低聲音提醒:“A區負責做覆制品,相對安全一些,我們要去的C區是做失控實驗品的。送東西的人經常會缺胳膊少腿,你一會兒一定要跟緊我,聽到沒有?”

沒等對方回答,他大踏步走了進去。從這條走廊開始。兩面墻壁分布有透明窗戶。能夠直接觀察到裏面的實驗進度。

幾只性情殘暴的雙頭狼,向著四面不斷嘶吼。尾巴下垂畏懼著看不到的威脅,下一秒,它們的身體突然爆開。血液濺射在地面上,悄無聲息地融了進去。一個木匠走進去清理殘渣,顯然是實驗失敗了。

另一個玻璃觀察窗後,一個半人半鳥、猶如黑霧前時代鷹身女妖的生物在房間裏飛動。她的雙眼緊閉,流下道道血淚。一個看上去頂多七八歲的小女孩被扔了進去。鷹身女妖尖叫一聲,撲上去挖走了她的眼睛。小女孩兒的屍體抽出了兩下,緩緩爬了起來。血液順著臉頰滑落。猶如道道淚痕。雙臂不自然地扭曲,好似雛鷹的翅膀。這個過程極為緩慢,顯然需要一定時間的轉化。

下一個玻璃觀察窗裏放著一座斷臂的女人雕塑。明明是死物卻散發出無與倫比的美感。幾個人類和動物匍匐在其腳下,滿臉幸福地呢喃著什麽。

下下一個玻璃觀察窗後……

每個玻璃窗後的實驗不同,瘋狂之處如出一轍。驚悚的場景與無聲的恐怖帶給人強大的心理壓力。年長木匠目不斜視,帶著身後的“人”抵達了目的地。一位穿白色長袍的中年女人早早等在門口,見狀十分不悅。

“怎麽來得這麽慢?卡爾呢,我明明對他說過我的實驗馬上就要成功了,這批材料一定要他要他親自送過來。”

木匠賠笑:“鐵匠臨時接到了命令,需要去送另一批材料,因此派我們把東西送來。”

女研究員哼了一聲:“算了,你們也行,一起進來吧。”

前者心裏咯噔一聲,盡可能維持面色如常:“大人,我們就不用了吧?後面還有很多材料在等著運送呢。”

“你懂什麽?我的實驗才是重中之重,如果成功了能頂得上整個C區的研究成果。別說你們兩個,就是我再要幾個鐵匠過來都沒問題。要不是時間緊迫,這種好事哪輪得上你們。趕緊進吧。別廢話了。”

年長木匠表情難看卻無法拒絕,只得跟著對方進了屋,實驗室一銀白色調為主,充滿無機質的冷感。實驗室內另外站著兩個幫手。女鐵匠催促:“傻楞著做什麽,快把材料帶走,檢查一下質量。”

兩個幫手開始有條不紊地檢查。木匠看在眼裏,慌在心裏。他一眼就認出這兩個幫手不是活物,那是被手藝人內部稱為“擬人傀儡”的東西,專門負責輔助死傷率極高的研究項目。怪不得石匠不願意進來,肯定是知道自己被鐵匠盯上了,選了兩個送死鬼來。

事到如今,木匠心裏再怎麽不情願也只能配合,口中企圖拖延時間。

“大人,您研究的是什麽項目?”

女鐵匠看穿他的小心思,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:“怕什麽,我和他們不一樣。其他鐵匠研究的是如何創造汙染物,我研究的則是如何讓人繼承汙染物的特性。你要是運氣好,出門就能變成連血脈者都畏懼的存在了。你們運氣不錯,正好能夠讓你們看看實驗過程。”

兩個助手檢查完畢,給血脈者戴上黑紅色項圈,將他推進了。9他們按下墻壁上的按鈕,雙方間升起透明墻壁。天花板向兩邊張開,伸出下降的方臺。

“去把盒子打開,相信我,你不會想知道由我們動手的結果的。”

血脈者冷冷地看著他們,顯然不準備合作。研究員笑了一聲:“真可惜。”

她按下了控制臺上的某個按鈕,兩支機械手拆開盒子,露出裏面的金色小刀。血脈者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了刀上,他微微色變,嘴巴張合說些什麽。但沒有話筒的輔助,過於優秀的隔音彰顯無疑。女研究員語氣平緩:“接下來按照我說的做,按下墻角的紅色按鈕,你會看到一個藥架。把瓶子裏的液體滴在刀上,再插入胸口。”

血脈者滿臉抗拒,身體卻在項圈的操縱下主動行動起來。他找到紅色按鈕,彈出了裝有藥水的架子。果凍狀的藥水十分粘稠,在刀上形成了一層紅膜。血脈者以一種極為僵硬的動作慢慢握住小刀,插入了自己的心臟。他的表情極其扭曲,忍受著巨大的痛苦。一朵血紅色的花從傷口裏蹦出來,張牙舞爪地盛開。根須深深紮入皮肉中,融為了一體。

“展示一下你的能力。”

研究員重新投放了一只怪物,蛇頭狼身,瞳孔猩紅。它一跳出籠子便嘶吼著咬向血脈者,雙方扭打在一起。人類的雙手尖銳如刀,所碰的地方立刻腐爛。腐爛不斷擴散,最終將怪物侵蝕幹凈,血脈者的雙手也變得破敗不堪。

“這個封印物的作用是導致傷口腐敗,與人體融合後,宿主就會擁有其鋒利與侵蝕性。通過和覆制品的融合,我們可以在最短時間內制造出大量戰士。可惜我的研究還不完善,成品的壽命很短暫。”

女鐵匠臉上帶著病態的笑,陶醉地看著這一幕。年長木匠吞了口口水,“那您需要我們做什麽呢?”

女鐵匠的語氣一下子溫柔起來:“當然,二位可是重要任務。這些材料是被強制指派來的,對命令十分抵觸。我想,如果有人自願接受改造,肯定會大大提升融合度的。”

這不就是要他去死嗎!?

老木匠的嘴唇顫了顫,女鐵匠微笑著說:“你不會拒絕我吧?”

“鐵匠大人,這個真的...”

“沒聽到我們的實驗者在說什麽嗎?他已經迫不及待了,還不快幫幫忙。”

在女鐵匠的命令下,兩個助手架起老木匠,不容拒絕地扔了進去。老木匠狼狽地在地上滾了一圈,背後的實驗品慢慢靠近。木匠臉色慘白,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撲了過來。他咚咚地敲著透明墻壁,大聲說著什麽。女鐵匠早已見多了這種發狂,頭也不擡地命令道。

“開始吧。”

實驗品再次按動紅色按鈕,按照剛剛的步驟進行改造。年長木匠在地上抓住道道血痕,雙眼死死地盯著她所在的方向。站在女鐵匠身後的同伴與他安靜對視,僵硬的臉上沒有一絲動容。直到年長木匠在融合中開始腐爛,化為了一塊蠕動的爛肉。

女鐵匠嘖了一聲,冷聲道:“下一個。”

兩個助手的目光落在實驗室內唯一“活人”身上,後者毫無掙紮地走了進去,主動等待實驗開始。

這省下了不少事,女鐵匠總覺得哪裏不對勁,她見過心如死灰的,見過不停求饒的,對方的表現卻與之不同,像是一種...

從容?

探究的目光落在對方身上,慘叫一聲,直接變成了融化的肉泥。

女研究員:“......”

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。果然是待在實驗室裏太久,她居然會有這種想法。什麽從容?什麽鎮定?怕不是被嚇傻了吧。她操縱工作臺,將成品關到了籠子裏,繼續下令:“去叫卡爾再給我送幾個好材料,這次,必須由他親自送過來!”

兩個幫手立刻開始清理實驗室,其中一個在肉泥中發現了什麽,將其送到了透明墻壁前。

女鐵匠困惑看去,對方手中捧著一只極小的黑袍人偶,鮮血順著白色面具滴落,勾勒出模糊拙劣的五官。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。

這只人偶似乎正在對她笑?

......

與C區的慘象不同,A區的任務進行得很順利。A區的鐵匠們普遍較為和善些,檢查了物品後就讓他們離開了。

一路上十分順利,偶爾遇到熟人詢問背後人的情況,年輕木匠解釋:“他今天嗓子不太舒服。”

詢問者調笑道:“難道是在紅磨坊玩過頭了?年輕人要註意身體啊。”

懂他說的是哪裏的人均是一陣哄笑,似乎在哪裏都少不了類似的地方。無論地位如何,都會有種心領神會的默契。年輕木匠跟著笑了一陣,低聲談論起紅磨坊街最新來的漂亮姑娘。

狐族異變者風情萬種,狼族異變者野性難馴,兔族則以溫柔可憐聞名...肆無忌憚的討論中,年輕人完全與之融到了一處。一行人討論得熱火朝天,完全忽略了一直沈默的人。

後者轉了轉僵硬的眼睛,趁機將什麽東西扔進了隔壁推車裏,緊接著恢覆了安靜。

待雙方散去,年輕木匠繼續向前走。過了一陣,他才發覺對方沒跟上來。他轉頭看過去,對方站在拐角處。慘白的燈光打在身上,低頭不知道在做什麽。從他的角度看去,臉頰骨投下了一片高聳的陰影,讓人渾身不適。

他硬著頭皮走過去,小聲道:“你在這裏幹嘛呢,趕緊走啊。”

對方沒有理睬他,嘴裏低低念叨著什麽。年輕木匠快要把耳朵貼到對方嘴上才聽清他在說什麽。一瞬間,毛悚悚的涼氣順著脊背躥了上來,驚得他忍不住後退了幾步。

“可憐可恨可憎可惡...”

“可憐可恨可憎可惡...”

地獄深處升起的火焰灼燒著聆聽者的耳朵。瘋狂邪異而又嘶啞癡愚。那不是一個人的低語,而是數以百計的人同時瘋狂嘶吼,明明聲音極小,卻像一擊重錘狠狠砸在了年輕木匠的頭上。

後者驚恐地盯著那雙隱藏在陰影中的眼睛,那是只有死人才會有的擴散瞳孔,幾乎變成了純白色。他向年輕木匠咧開一抹古怪的笑,維持著這種姿勢徹底沒了聲音。

後者的頭嗡嗡作響,心裏防線被徹底擊破。他坐在地上,大口大口吸著氣。直到許久後才強忍恐懼,伸手推了一下對方。

老樹樁一樣的屍體向後倒下,砸在地上發出沈悶的一聲。

他死了。

不,應該說,他終於死了。

年輕木匠心中湧出莫大的恐懼與後悔,他或許不該那麽做。可無論如何,已經遲了。如今的他只能祈禱。

祈禱自己的所作所為不會被那個可怕的幽靈發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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